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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泓铭 南宋 · 释居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八、《北涧集》卷六
碧云庵在洪崖西云峰东,近唐处士陈陶故庐址,多石,坚而难攻。
嘉定十一年季秋九日四明僧如洁落庵之成,得泉于坚址中。
林直院留公元刚适来自匡庐,名之曰玉泓。
方不逮寻,深半之,旱涝无盈缩,甘可饮,净可镜,于为尤宜,莫原其自。
或曰人与泉感,闻者辄笑。
噫,是诚可笑也。
卓锡而得泉,久矣为诞;
拜井而水涌,久矣为信。
信与诞相寻于无穷,而莫之或辨,岂忘言者所以不言,有待于知言者耶?
铭曰:
坚方方,碧漪漪。
云生隅,月剪规。
凿而得之,或稽或疑。
然则是泉也,固在兹,固不在兹。
夏宗禹悟真讲义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二、《西山文集》卷三五、《西山题跋》卷二、《紫阳真人悟真篇讲义》卷四
天台真人张平叔作《悟真诗》百馀篇行于世,识者谓《参同》之后才有此书。
予閒中虽颇涉猎,然未能识其妙处。
云峰夏宗禹永嘉来游幔亭,示余所谓《悟真讲义》,章剖句析,读之使人涣然无疑。
顾方掩关谢宾客,不能从君从容咨叩,以尽其妙。
然闻君之为人材智磊落,盖尝入山东幕府,奉檄走燕齐间,功名之志锐甚。
年未五十,遽欲捐弃轩冕,从安期、羡门为海山汗漫游,其太蚤计矣。
予顷闻道家言,学仙至难,唯大忠大孝不俟修鍊而得。
其说眇茫荒忽,未易测知,然使天上真有仙人,必忠臣孝子为之,非可倖而致也。
今以君之材,虽不求用世,将有不吾置者。
勉为明时植立功业,报国荣家,忠孝两尽,然后从君鼻祖夏黄公戏橘中,遨商山,无不可者。
君又有《阴符讲义》诸书,留茂潜、楼晹叔已为之序引,故不复云。
王秘监文集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三、《西山文集》卷三五、《西山题跋》卷二、《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九三
嘉定初元,公入为吏部,兼西府掾,俄迁少司成,又迁少蓬,兼史事。
某始以校文侍公于礼闱,既又再侍于太学补试所,未几遂周旋道山群玉间。
公时年六十五矣,须眉皓白,颜如渥丹,风度粹然,语笑有味。
居一日,同舍食已,俱出,独公与留茂潜及某在。
茂潜极言赃吏之害,谓当举行旧典,黥隶没入之,始快物论。
某亦深赞其言。
窃视公,有若微哂者。
顷之茂潜退,某独留,从容请曰:「乡者之言,得无未合理道,愿幸公教我」。
公笑曰:「二公俱盛年,不当颛持一切之论」。
时虽未尽悟公意,固知必有谓也。
其后获观过江诸贤议论,乃知国初权宜时出之政,姑以洗五季污习,自中世后寝不复行,故绍圣崇宁间,章、蔡诸人不得借此以网善类,然后知公精识远虑,真有前辈风流,而恨前者言之易也。
因思更化初,方大治权臣支党,公独恳恳以泰道包荒为言,盖与前说指意略同。
使公得位于时,尽行所志,则其均调消息之功,必能深为国家元气之助。
奈何一斥不复,而死随之,吁,可叹已!
绍定己丑,屏伏山樊,公之子爚以所刊家集来示,反复尽卷,追忆道山对语时,距今二十有二载矣。
惊岁月之不留,嘅典刑之益远,怆然久之,辄用笔于篇末,庶览者不独知公之文,且有以识公之志云。
武夷山题名嘉定九年二月 南宋 · 留元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二、《闽中金石志》卷一○、《闽中金石略》卷八
留元刚嘉定丙子二月望日,同蒋应衡、周光□泛舟溯九曲,谒精舍,憩天游,赓文公之棹歌,访武夷之旧事,晚归冲祐,过观化堂,同宿渡口。
厥明再至试剑石下,磨崖纪胜,缅怀玉虚三洞一时诸友,惜不共此游。
子潇侍行。
仙都山题名嘉定九年四月 南宋 · 留元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二、光绪《󲦙云县志》卷一二
嘉定丙子四月十有二日留元刚来游仙都,访小蓬莱
漾舟溪曲,散步岩扉,倚清啸,虚谷响答,恍焉浮湘中,溯武夷之旧。
已乃登倪翁洞,扣初旸谷,问舍玉虚,会饮宿云,浩歌长吟,月午无寐。
睇空碧之石,想轩黄之驭,质疑祛妄,出有入无。
明日竟留,览图索胜,穷足力之所到而去。
同游者应镛、周表、留暄、赵善淏、周建子、俞兴孙、郭磊卿,子潚侍。
将还,赵希裕自至。
按:光绪处州府志》卷二六,光绪三年刻本。
通天岩题名嘉定九年十二月 南宋 · 留元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二、《赣石录》卷一、《蒐古汇编》卷六○
郡守留元刚嘉定九年十有二月上浣,与客朱□□应权、郭磊卿□□□天岩。
循崖访古,得清献濂溪题刻,乃知此山之重,昉于二公。
仰止高风,裴回久之。
忘归岩,憩慧灯精舍,泛舟而还。
刘左史集序 南宋 · 留元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二、《刘左史集》卷首
元祐绍圣间程先生讲道伊洛,东南之士多从之游,而为永嘉倡者,太学博士周公起居郎给事中二刘公也。
嗟夫!
人不可不知学,学不可不知道。
世之口先王行市人者,其谁曰不知学哉?
学而不至道,文章字句之间,声音笑貌之末,外浮而内不实,言出而行不逮,非学也,假学以文奸,饰学以欺人者也。
是其自媒宠利,与俱齐汩耳。
祸福得丧之冲,安有所存者邪?
夷考三公之出处,时右新学,违而之他,甘心摈黜,曾是师伊川为苟贱乎?
邹志完于诪张旁出之时,挫蔡京于焰势方张之日,不移不诎,何恃能尔?
讲学之功大矣。
不然,以位达,以文名,前后相望也。
而学者于三公,则祠遗像而矜式,诵空言而则慕,亦反其本而已矣。
留元刚序。
马祖岩题名嘉定十年九月 南宋 · 留元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二
嘉定丁丑重九留茂潜侍□隐老人携家来游马祖岩,□尔尘外,憩云端。
后七□□蹈中饮客昨所酒数□而下,采访遗迹,得□□许若图□成黄□□存翁贾寿景□□开闾开侍。
按:同治《赣县志》卷五○,同治十一年刻本。
云峰入药镜笺序宝庆二年十月 南宋 · 留元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二
东嘉夏宗禹,奇伟俶傥之画策,从事制幕,转徙边徼,数奇不耦。
浩然游方,访飞升还返之术,宜参默授,会稡笺解,谒予书之。
苏东坡谓,安期生世知其为仙者也,然太史公曰:「蒯通善齐人安期生,生以策干项羽不能用。
欲封此两人,两人终不肯受,亡去」。
每读此,未尝不废书而叹,仙者非斯人而谁为之?
故意战国之士,如鲁仲连、虞卿,皆得道者欤。
虞卿不忍魏齐,间行去赵,困梁失相,穷愁著书
蒯通说信不听,阳狂为巫,逃亨客参,自序其说。
是得为知道耶?
必也不肯仕宦,好持高节,辩魏客帝秦之害,罢燕将聊城之守,寿以金而辞,则曰:「所贵于天下之士者,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而无取也。
即有取者,是商贾之事,而不忍为也」。
欲爵之而逃,则曰:「吾与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
嗟乎!
有若鲁仲连,而后可以为仙也。
安期生附载之史传,旁见杂记,似诞不经。
「应如鲁仲连,抵掌吐长虹
难堪踞床洗,宁挹扛鼎雄。
事既两大缪,飘然尔遗风。
乃知经世士,出世或乘龙」。
斯得之矣。
宗禹所释金丹三书,超轶世外,固异八篇隽永,刺讥权变,是将为鲁仲连安期生书。
虞卿、蒯通说士耳,又安足与二子并言哉!
宝庆丙戌小雪后五日清源齐云山人序。
按:《黄帝阴符经讲义图说》卷四,正统道藏本。
颜真卿刑部尚书告身嘉定八年十一月 南宋 · 留元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二、《丛帖目》卷一三
右颜氏告,世传鲁公亲笔,或谓頵颙辈所书,英蜂谊气,千载不磨,所以兴起人心为世所重者,要之不专以字画论也。
华州刺史》《太子少师》告旧刻于永嘉郡斋,沂阳有《薛王友》《兰陵夫人》告,巴陵有《刑部尚书告》,今以墨本合而模之,勒于乐石。
嘉定乙亥长至清源留元刚谨跋。
仰高亭记嘉定元年十一月 南宋 · 留元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二、《吴都文粹》续集卷九
吴江雪滩三高堂,越范将军、晋张曹掾、唐陆补阙之祠也。
间者邑屋以绘像刊石,置诸厅事之右。
淳熙辛丑后廿有六年,令尹罗君勋展来于兹,恪瞻遗范,惧弗称景则之意,属时方供输错出,经营未暇。
阅二年,民萌少纾,纤啬馀󰛆,作亭奉之,名以「仰高」。
既成,书来诿记。
余谓三高者记其名也,仰高者慕其实也。
圣贤尽性之学,亦曰事君致身,仕以行义。
人受天地之命,则当任天地之寄。
敝屣世故,傲然独善,庸可为训哉。
噫!
辅伯复雠,不遗馀智,薄游从辟,庶几有为,退亡保身之道,进无益国之功,或尔违之,其心可谅也。
而有嗜荣则觊,尝试则居,勋莫掩名,祸亦踰福。
附离患失,矧执权乎,介绍从行,矧就见乎,世变降而下也甚矣!
余于仰高,有以得罗君之心,请遂志之。
松江集》自南渡以来,作者弗与。
至是裒粹续集,锓梓于亭。
其颠末具于《三高记》者,弗书。
嘉定改元仲冬甲寅日奉议郎秘阁校理兼翰林权直留元刚记。
按:乾隆《吴江县志》卷五二,乾隆十二年刻本。
丞相留公梅祠记嘉定五年二月 南宋 · 留元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二、《清源文献》卷一二、道光《肇庆府志》卷七、民国《阳江县志》卷一一
恩平有二阳,阳江簿尉厅,我先大父丞相魏公起家所居宫也。
尉舍馀隙地,官閒无事,植梅数十本,盘礴其下。
去之四十九年,季父作州,来访大父故址,丛簇棘,剪为径而后可步,仅一二存者,忻然如释滞淹而有感主人盼睐之色。
尹林君革请效力,遂即其处为堂,绘大父像以祠焉。
于庭,而榜旧植者曰留公,示不忘本也。
堂成,季父帅其属奠谒祠下,邑之故老秀民咸在,相顾咨嗟,顿生恭敬。
已而走书京师,谓元刚曰:「汝其识之」。
且以君所述之概。
惟大父之发轫也,元刚尚未齿孙行。
后十八年,乃获录事焉。
追思平生,不自知泣下。
虽然,大父之阴德在人,犹有存者。
盖丁田粮折钱之为民病也久矣,前任者以官为家,漠无一语及民。
大父独慨然曰:「阳江钱荒而米狼戾,舍所有而诛所无,重困百姓也」。
请于郡,郡难之,遂白于漕,祭酒芮公华矍然起谢曰:「主簿爱民如此,敢不敬听」?
率从轻便,民至今赖之。
方大父之为尉,而能以忧民为心,经纶之业,已兆于此。
今之士有志夫远大者,盍亦于其初而嘉之意焉。
嘉定五年二月既望
匡庐山石(一) 南宋 · 留元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二、《清源文献》卷八、《古今游名山记》卷一一
予自锦绣谷磨崖,岁月起丁酉迤后朔之丁未,游历凡四十五所:峰原上中下,成化、护国、石盆、保兴、圣僧岩、香城、香谷、东西林、太平兴国、清虚、云溪、永清、云际、莲花、报恩、龙泉、祥符、国泰、禅智、德峰、云庆、宝积、宝庆、惠济、仁寿、香积、尊胜、鹿台、妙智、甘泉、栖云、显慈、虬津、崇寿、瑶田、云居、同安鲁城柴桑,酹靖节,抵能仁而还。
朱沐、段日严、释性坦偕行。
留元刚,住山昙绍。
黄畴若留元刚嘉定十三年正月 南宋 · 胡卫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七五、《宋会要辑稿》职官七五之二四(第五册第四○八六页)
畴若出师西蜀,贪污狼籍。
今以西清奉真祠,尚怏怏于炳用之弗及。
元刚尝守永嘉,惟务酣饮。
继守章贡,狂暴益著。
慰皇帝表景宪太子薨。)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六三、《铁庵集》卷四三
天低储禁,方严鹤驾之朝;
云黪层霄,忽报凤笙之远。
望乖宇内,思切渊衷(中慰。)
伏以皇太子秉性川冲,赋姿玉裕。
早亲教谕茂潜德以夙成;
豫建治安,卜庆基之未艾。
世偶无于卢扁,人共惜于昭明。
恭惟皇帝陛下丕绍鸿图,永惟燕翼。
念苍旻之降割,慨少海之扬尘。
臣久玷皇华,阻趍青殿。
承祧虽重,愿少抑于圣怀;
有道惟长,宜益培于国本。
别留少微兼呈玉堂先生 其四 南宋 · 陈元晋
七言绝句 押尤韵
云麓先生坐山癖,脚头尚欠到罗浮
藏山欲作千载计,试问书成可寄不。
赣州清平堂记(代李实夫撰 嘉熙元年四月 南宋 · 陈元晋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六四、《渔墅类稿》卷五
清平有堂,识余喜也。
喜者何?
志民不志功也。
端平三年三月南安峒丁踰岭掠韶、雄,属厌而还。
余方上广漕印,奉诏奏事,道间被命,布宪江右,仍领赣事。
丞相书趣疾驱,余不敢辞,诣所部,则贼招矣。
余幸蒙成,而亦不能不过计,狼子野心不一大治,使得气去,复利导之,惧有后忧。
居无何,挟仇交兵,包藏啸呼,圜视欲起者踵告矣。
调解开释,倏聚忽散,而酃寇作。
时赣兵出援永新戍,上犹王安民嗾许、彭乘虚首祸,一日飘忽入赣,谋趋吉以合酃寇。
余亟趋庐陵,兵溯万安,逆塞贼冲,伐谋也。
又默计尺籍中无可使者,然坐视其恣肆而莫之撄,则贼易我滋甚。
乃出帐前淮校,夜射贼营,贼惊且遁。
量时度力,人人言招之便,余不谓然。
惟幕下士陈元晋曰:「兵以气作,少可击众。
着着中机会,能速集事,则财不至甚费。
能如此,则灭贼不难」。
与余意合,遂决征谋。
首汰乡人之尸将官而避事者,立帜庭下,揭醲赏以募死士。
余亲简视,而与之约:凡十人为队,行则相保任,战则相救护,一人死则九人相连坐,先登得隽赏如格,且刺填禁卒额。
众听令已,超距截发,誓以死往。
会昌强勇、瑞金雄武雩都平头、南康莲塘之军皆集,悉付池司任思定,俾迹贼所在追捕。
复捐缗钱二千,委南康戴翼犒义丁,为掎角助。
贼之出也,四面鸷匿狙伏之奸,方觇我利钝以决作息,计非万全不可。
贼出弥旬矣,料其气竭,归必不整,出其不意,击之必克。
任思定者从军久,未登勇爵,取夙庋告身,驰一介持谕思定,能取疾走贼所,有功即授之。
思定感激,亟进王溪,与贼遇,鼓勇直前,一剿千馀贼,溪流为断。
俘馘狎至,尽夺所掠子女辎重。
贼败窜匿山谷,王安民竟死于前,贼气大沮。
犹分其徒,复出龙泉,掠万安,侵太和,睥睨庐陵
乃檄张旺逆之永阳,任思定邀之桃林,上下首尾夹击,而戴应奎中捍太和,先后俱以捷报。
许、彭复鸠宿贼健斗者八千馀人,闯广而南。
广郡先被牒,有严备,贼不能前,盘礴踯躅于大庾信、丰之间,四出以撼山塞。
度贼势蹙矣,密结知义者夷贼窟穴,携贼友党,且邀其归而图之。
分擘一定,贼至桐木岗,戴应奎首挫其锋。
贼众若林,虽败,方狺狺然迭出斗我师。
任思定麾骑兵绕其后,贼不能陈,屠杀盈野,视王溪之功加隽焉。
贼走退无所据,竟就擒,以槛车来,正嘉熙初元正月十一日也。
距贼入赣两月馀,方新山堂落成,因念畴昔临汀夷荒剔秽之艰,尝作新堂,取贾琮平贼故事,扁以「清平」。
及来领赣,威望无以压难,俾民罹寇虐,无状有腼。
犹幸扑灭早,庶几箬盐饭、佩犊带牛,复见太平之旧,而消烽灌燧,使田里无愁叹之声,是固拙守之所自喜者,则取汀之堂名,复揭于赣为宜。
虽然,痛定思痛,则今日之事直幸而集尔。
余尝揣三十年来已往之迹,自罗、李不靖,惟许俊龙泉黄土一捷甚伟,中间顾以招安为第一义,使奸邪生心,如地尘随扫随生。
王金部涔擒邓寇,留直院元刚擒钟寇,而石龙太傅、古城三寨参错于寇所出入之冲,峒民之不敢动者十数年。
来者失创寨本意,轻调兵出舒,寇无所忌而动,黄曾因之效尤生孽,当路者一切以煦濡涵贷为事,出爵赏奸,捐金买静,后循前谬,牢不可破,几何其不诲盗哉!
余始至,规营阨塞处,屯精锐三千人,虎视洞口,联结隅总,密察潜制,使其动则不得出,出则不得归。
既闻于朝矣,未报,而许、彭之变起,四顾百短呈露,寮吏切切耳语,谓必败乃公事。
三边孔棘,甲兵钱谷之间,庙堂正尔应酬,叫呼不能遽彻。
台属郡佐亦被朝命,方杂然出冀成事。
余孤立一意,凭虚运掉,以希一劳永佚之福,则其遂济登滋,不谓之幸而集得乎?
思旧闻南安退校语,谓前此陆梁,等耕夫耳,盖陷于奸人之阱,至死不悟。
而来者积玩无所创,故其从乱也轻。
奸人造谋,必怵愚贱单独之夫,出名首事,而阴颛进止于行间,稛载而归,不餍不止。
卒又推首事者出,要我市招,否则诡托于义,执戮献状。
官吏甘其欺,幸无事,姑縻以爵。
首者僭盗之赏,从者味盗之腴,此盗所由蔓也。
今兹反招从捕,彼亦无得有丧,造谋者死,首祸者诛,从乱者剿,篁丛蒲泽,气夺胆落,有以成官府尊重之势矣。
潢池弄兵,饥寒所迫,单车抚定,用辑民散,昔人非不武也。
若怙顽喜乱,伺隙兴戎,俾下人有轻上之萌,长此安穷?
故余因堂成,辄书昔所闻今所行之详,以告后之君子,俾知所以靖我民者。
噫,自居于弱,不思所以自强之道,而欲媚人以求安,皆侮之招乱之阶也,岂独峒寇为然哉?
建安李华实夫也。
嘉熙元年四月既望记。
吴蔚侍郎重摹壬戌雅集图属题 其二 清末民国初 · 沈曾植
七言律诗 押虞韵 出处:海日楼诗卷七
月会壬辰始作图,诗篇仿杜算师朱(王氏卷与余家卷皆壬辰画,道光十二年也。云麓先生仿《饮中八仙歌》体诗,余从敝簏中搜得之,署曰《壬戌同年日下月会图》。云麓先生最精天算。)
先公早发星轺得,卓氏迟兼别本摹壬辰画凡四卷,先司空以督学皖学,将出都,得第一卷,卓卷有梁中丞像,盖从《沧浪七友图》本增入。)
录与疑年多下卷,会如诸老集东都(图中诸公于重刻齿录中,皆在下卷,惟顾通政在上卷末。图以京朝官常集者为主,外官入觐者,间有参入。)
苍凉故物遗山谱,珍重先生妙画橱。
朱都监入闽序 南宋 · 白玉蟾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七、琼琯白真人集
走生不辰,无闻于人之国。
少从南海东海,复繇山南行山西
黄卷不灵,青蛇无效,去而为老氏子之徒。
平生翰墨半天下,一无所裨于身,名沈江汉,影堕山林。
已矣夫!
造物者或已肯怜之,世间有字之书无不经目,人可能者吾能之,不为知己者亦有数。
今吾寂寞之滨久与间矣,倏为业风吹来阁皂。
首识总宫大洞冲妙专寂先生朱君,相与宿留凌云峰之下,晨登卧云庵,夜步鸣水台,觞咏甚乐。
自非神交道契,何以一见便如平生,欢亦足以慰矣。
君将游泉南,走亦欲日边,念不可无一语以别。
夫泉在南方滨海,而成蛮艨貊艘之所聚,北有清源洞,东有金粟山,臂莆田而胁清漳,谚曰佛国也,君往何图焉?
君谓阁皂新为山房,欲往谋之于留云麓
走思之,虽不识云麓,顷年固尝声迹相闻矣。
走南中无甚佳相识,独诸葛桂隐、留紫元莫逆之交也。
紫元禀赋怯,别来未知其如何也。
桂隐聪迈之士,甚豪放,亦坐于清贫,或出仕也,走在林间,无从知之。
君到彼,须见李曜庵诸公,或有问者,当告之以走犹未死也。
君真老氏之白眉,父兄皆文而仕,君独奋而出,遽乃冠褐其身,若道、若法、若术能穷其倪。
崇真古宫弊不可支,君能中外悉新之;
旧积逋如山,君以俭而尽补之,今裕矣。
山中人称九十年无此管辖也,君果贤哉!
君适泉南,则将置猿鹤于何地,付烟霞于何人耶?
君笑而起。
新秋在序,露玉风金,老火已消,山寒水瘦,颇宜君舟车之兴。
后夜月明风爽,一杯一话,盍更思走乎?
端明殿学士通议大夫签书枢密院事崇仁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一百户累赠太保罗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九、《挈斋集》卷一二
曾祖讳起,赠太子太保
妣陈氏,赠文安郡夫人
祖讳琢,赠太子太傅
妣邓氏,赠蕲春郡夫人
考讳朝俊,赠太子太师
母缪氏,封永宁郡夫人
公讳点,字春伯姓罗氏
罗本熊姓,颛帝之裔也。
春秋时为小国,能抗彊楚,《左氏传》纪之。
立国之地,即今襄阳之宜城,后徙南郡枝江,子孙不忘厥初,因以国为氏。
自秦、汉至唐,虽时见于史策,然罕有功业宏大,名位显荣者,故莫详其世系。
五季时,公之先世实居江西之豫章
我宋之兴,徙于抚之崇仁,厥居高垍,族党寖繁。
大父太傅又徙于高垍之五星源,遂占籍焉。
公天资颖悟,八九岁时,能援笔属辞。
及长,志向卓荦,念其家世修儒业,而门户未振,思所以大兴起之,摆脱凡陋,刻意讲学,结交英俊,每以追蹑前修自励。
两贡于乡,淳熙二年进士甲科。
孝宗皇帝以俗儒少实,颇有厌薄,公对策曰:「臣闻儒者之道,与天地相为终始,与古今相为表里,与风俗相为盛衰,与治乱相为升降。
昔者天地之始,民生其间,混然无别。
圣人者作,为之正君臣以相接,为之笃父子以相爱,夫妇则相宾,贵贱则相资,上下则相维,儒者之道已默行于其间矣。
至今赖之,以安以佚,以生以息,而不为匪僻邪暴者,谁实使之?
故曰与天地相为终始。
圣人犹虑后世之无传也,书之简编,示之标准,如是而安治,如是而危乱,可以为师,可以为戒。
后人得以按籍而求,随索而获,故曰与古今相为表里。
夫风俗之美,非自美也,常自仁义始;
风俗之恶,非自恶也,常自功利始。
儒者之道,必尚仁义,必缓功利。
仁义之效迟,功利之效速,人情厌迟而喜速,所以舍彼而取此。
然久而后成者,又不可以遽坏,旦暮可获者,不足以久安,故曰与风俗相为盛衰。
夫儒者之道,非必广学校,增生徒也。
畏天修己,任贤爱民,恭俭乐谏,不自用,不变古,此用儒之实也,如是者必治。
儒道之不用,非必摈斥士类,毁废经籍也。
忽天自怠,弃贤虐民,恣玩好,恶谏臣,自恃其聪明,轻变其成法,此不用儒之实也,如是者必乱,故曰与治乱相为升降。
汉高帝不喜《诗》、《书》,轻毁儒生,而遇子房、四皓也厚,惟恐赤松之志一动,而采芝药不改,此所谓务实也。
患莫甚于名是而实非,人主当求其真,不可惑于似。
如谷粟之必可以养生,如药之必可以伐病,是真贤也。
言之若可听,而用之则罔功,是腐儒也。
惟真贤是用,而毋以腐儒参之,则治具毕张矣。
其大指如此」。
天子览而嘉之,擢为第二,时年二十六,调定江军节度推官
赵忠定公将漕江西,公往见之,相与语,因及狱事云:「部内有诉贪残者,令某官鞫之,而属之曰:得其情,则与剡荐」。
公曰:「斯人之罪,已知之否」?
曰:「未也」。
公曰:「真伪未可知,而以利诱之,是示之己意,而欲锻鍊其罪也。
无乃不可乎」!
赵公悚然曰:「微君言,吾虑不及此」。
建安游君,九江魁杰士也,时为九江录参,一见契合,相与为莫逆之友。
丁太师公忧,服除,除太学博士
十年二月,召试馆职
其鲠切之语有曰:「国无尽心瘁力之臣,则事不济,今皆悦夫背公营私者矣;
国无危言极论之臣,则德不进,今皆悦夫偷合苟容者矣;
国无仗节死义之臣,则势不彊,今皆悦夫全身远害者矣。
夫用人之患有七,授之非宜,进之太拘,责之太备,待之太轻,任之不专,辨之不明,保之不力,皆非用人之道。
善用人者,必反诸身。
溺晏安,欲速成,任喜怒,疏忠良,私好乐,有一于此,皆为害政,为人主者,戒之谨之」。
奏御,天子不以为忤,甚称奖焉,拜秘书省正字
六月,迁校书郎,寻兼国史院编修官
天旱,诏求直言,公上封事曰:「臣闻天下将治,必有萌象,将乱亦然。
听其议论,则正直是与,柔佞是恶,观其朝廷,则大臣任责而不自疑,小臣尽情而无所隐,治之象也。
听其议论,则讪侮正言仇雠正士,观其朝廷,则大臣持禄而不敢极谏,小臣畏罪而不敢尽言,乱之象也。
祖宗立国以来,言兵不如前代之彊,言财不如前代之富,惟有开广言路,涵养士气,人物议论,足以折奸枉于未萌,建基本于不拔,则非前代所及。
崇、观而后,此道寖衰。
绍述之名,而贤人尽逐;
设朋邪之禁,而谏者有刑;
丰亨豫大享上之说,而奸谀日甚。
驯致靖康,祸不胜酷。
今陛下访天下之事非不至,求天下之言非不切,曩之窃弄威福者,既赫然逐之矣。
而群下犹畏缩苟且,以言为戒,或者今时议论凡陋,驱之使然。
无所可否,则曰得体;
与世浮沉,则曰有量;
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
众皆浊,己独清,则曰立异。
此岂陛下所望于臣子者哉?
今欲大有为于天下,破此凡陋而后可。
夫天理人事,感应甚明。
自旱暵为虐,陛下祷群祠,赦有罪,曾不足以感动。
及朝求谠言,则夕得甘雨,天心所示,昭然不诬。
独不知陛下之求言,果欲用之否乎?
诚欲用之,则愿以所上封事置籍禁中,时时省阅,当者审而后行,疑者咨而后决。
宏谋伟论,从容召见,以质其言,以观其才,而揣意迎合者必斥。
治之萌象日长,乱之萌象日消矣」。
十一年五月,面对言:「臣闻虚诞之风胜,则纷扰而生事;
偷惰之习成,则颓靡而废事。
陛下初载,急于事功,小人乘时以才自进。
久之皆以虚诞,纷然扰败,圣意厌之,由是韬晦敛缩,日趋偷惰颓靡之域,其失等尔。
臣愿陛下复振起之,大而达于国家之大体,当世之急务,小而熟一方之利害,精一事之本末,莫不简记选择,以备任使。
始之议论,必如赵充国之陈边事,往复再三,叩竭其蕴;
终之施行,必如刘晏之主邦计,迟久以须其成,假借以重其任,则无不详之事理,亦无不尽之材力矣」。
十二年二月,迁秘书郎,兼皇太子宫小学教授
凡所开陈,必以正理,讲论经义,日昃始退。
盖尝未午而国公欲入,公止之,乃观书不辍。
至晡时,可以入矣,故不入。
左右以为请,公曰:「国公务学,正尔得趣,奈何促之?
顾使令辈取被以入,吾将宿此」。
左右曰:「是间岂托宿之地耶」?
国公逊辞恳之,公然后退。
五月皇孙进封平阳郡王,仍以公兼教授
采摭古人行事,明白易晓,可为劝戒者,合为一书,名《鉴古录》,盖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之义。
日讲一事,恭淑之始作配也,公以为道之造端,于是乎在。
而自古论修身齐家者,惟《大易·家人》一卦最为彰明较著,乃取先正司马公所书,发挥其义,以为端本正始之助。
六月,除著作郎
上知公既深,将不次用之,然欲观其民庸,乃以为提举浙西常平茶盐事,时十有三年正月也。
陛辞之日,进言:「自古大有为之君,必有同心同德之臣。
陛下宵旰求治,二纪于兹,未有攸济。
向者喁喁跂须机会之念,顾计本根之虑矣。
人人上决于渊衷,物物取裁于睿断,君劳而臣逸,虽有大志,不得达于天下,甚可惜也。
臣愿陛下于股肱心膂之地,更留圣虑,精考察于先,笃倚信于后,明白洞达,毋存形迹,而后与之进退人才,图画治道。
为之一日,则有一日之效,为之一岁,则有一岁之效矣」。
先是,昆山华亭之间,有淀山湖,泄诸水道,戚里豪强之家,占以为田,水由是壅。
公既领庾司,有诉其事者,察得其实,奏请开之,且为图以进。
天子亲览,亟从公言。
贵势无敢沮挠,百姓勇于赴功,不日而毕,乃刻石具述其事,以防他日筑塞之患,民甚便之。
常州无锡县财赋旧额五万九百贯,而每岁所入,止三万九千贯,以耗剩补之,仅能充数。
而群将意未足也,别委一官受输于县,令无得与。
知县事陈世修之之官也,谒公吴门
访以为邑规模,对曰:「财用诚今日之急务,要以恩信为本。
恩信既洽,不忧不办。
必欲如今之俗吏所为,有去而已」。
公察其持心之近厚也,意甚嘉之。
世修既至毗陵,固请催科仍旧贯,守不许,度不可为,不就职而遽去。
公与提刑王尚之奏称其贤,乞复以一邑畀之。
平江王公希吕罢,酒官程师礼怨希吕之尝督过也,当官吏饯别之日,攘臂诟之。
公奏:「陛下进退群臣,自有典章。
师礼敢然,殆非所以令众见也。
陵夷之风,渐不可长。
乞黜之,以正名分」。
从之。
安定胡先生讲道吴兴,一时贤俊学焉者甚众。
既殁,人尊敬之不衰。
郡太守每以春设祭其墓,久而寖废。
公以事关风教,檄举行之。
十四年四月,兼权平江府
久旱祈雨,惟祀典所载加敬。
天庆观有何蓑衣者,挟妖术以诳俗,异时为郡者神之,每祈雨罢,必就见焉。
公独不往,何愠其不己谒也,以杖击僚吏之车,厉声辱之,公亦不顾。
俄随车骤雨,人大悦。
时浙右诸郡多阙雨,公豫为之备。
奏:「所领八州,略计常平米不过三十四万石,宜及今米价未至腾踊,广籴以益之。
幸而岁丰,不妨为他日用。
若其饥馑,贫民知官司有备,可无转徙」。
七月,诏给度牒六十。
盐官海盐二县,被旱尤酷,乞住催三等以下夏税和买役钱及往年宿负,从之。
华亭河流断绝,邑宰刘璧相视青龙江可通潮,而堙废已久,集丁夫,给官米,不越五日,浚七十馀里,潮达县市。
又浚河东六十里,水及州城,当旱涸之时,有浸灌之益。
表荐于朝。
公诚心救菑,凡可以活民命者,知无不为,而其大要,则以宽赋得人为急。
其言曰:「水旱之来,缘事而应,民和则为丰年,不和则为凶岁。
今岁之旱,民气不和之所致也。
州县有无所从出之虚额,斯民有不胜其扰之诛求。
往时岁额,本非若是多也。
惟言利之臣不恤国体,阴自增益,或献羡馀,遂为定数。
民力愈困,逋欠愈多,徒挂簿书,实难催理。
乞诏帅守监司,公心参考,蠲减所增,立为中制」。
又言:「六月间,海盐流移甚众,自闻住催官物,渐还故里。
盖民之流移,未必尽因阙食,亦缘所收微薄,举目荒凉,又虑刈穫之后,官私逋负,交相催逼,所以轻去乡井。
检放之令,诚不可缓」。
平江既除郡守而未上,公言:「救荒一事,州县多不介意,奉行灭裂。
臣不躬亲巡历,督责官吏,无以上宽忧顾。
请以府事委提刑兼领,而臣得以驱驰原隰」。
许之。
故礼部黄尚书度时宰嘉兴中书陈舍人希点平江观察推官,杜君申、刘君允济、诸葛君千能皆一时僚吏有志于民者,咸委用之,且荐达焉。
海盐郑伟心不在民,崇德宰王迪简劝分无术,皆奏罢之。
海盐丞陈祖永、长兴丞黄庸之贤,则请以祖永摄海盐,庸摄崇德
淑慝区分,以故人争自奋。
公以忠诚自结主知,拯救艰阨,繄公是赖。
将漕者从旁挠之,公欲裕民,漕欲裕财,趋向殊涂,凿枘不相入。
久之,漕护使客归言于上:「臣舟行运渠,两岸禾稼云委,不可谓荒。
此特常平司所委官属张大其事,以希赏尔」。
独不思渠能载舟,灌溉所及,稼安得不茂,稍远则苗稿矣。
赖天子仁圣,不信其言,而信公愈笃,故公益得以尽其力。
虑远乡之恩惠不及也,分列诸场,或近或远,虽穷僻之处,无不受赐。
虑民力之不可过劳也,劝分所得,粜不出乡,毋使运于他处。
虑官司之耳目不能尽察也,选用乡豪能任事者,理为充役,岁月以酬其劳。
富人不恤穷民,增价闭籴者,必惩其罪。
奸民名为贷粮,重扰巨室者,亦寘诸法。
异时轺车巡历,吏卒纷然,所至为患。
公则不然,从行不过数人,笔吏舆夫假诸所诣。
或徒步十馀里,访求民瘼,人不知其为部使者也。
有请于朝,勤勤恳恳,足以感动,故所欲无不从。
分委官属,置历议事,笔而缄之,故其情无不达。
事且竣矣,馀米尚多,普济者三,明主不疑其滥,而公亦自信不疑,宜其德泽洋溢,入人之深。
十五年二月,召赴行在。
天子见公,喜甚,劳之曰:「一路饥民并无流移,米价不长,皆卿力也」。
公惶恐称谢,归美于上,且言:「陛下矜悯黎庶,从臣所请,住催官物,臣即躬行陇亩,布宣德意,无不感泣甚大惠也。
而臣窃虑有司一旦督三年之赋,如久病新起,遽使负重,何以堪之?
欲望圣慈,捐此微利。
不然,均诸三年,以渐随纳,亦足以少宽。
臣承摄吴门之日,交割王希吕任内缗钱四十六万,而臣增为五十二万,以是知住催官物,无损公家之利,而足以系斯民之心」。
上皆然之,除户部员外郎
五月,兼太子侍讲
公之使浙右也,闻上以高宗升遐,服丧三年,而委皇太子参决庶务,内而寺监丞,外而郡守以下,皆得专决。
奏疏云:「臣闻教子以事,当以其渐,凡除授许专决者,欲皇太子名密奏,陛下亦密加可否,审定而后行。
俟其进退人才,熟悉惬当,则尽委之」。
至是又言:「陛下明烛四海,虑周万务,高出群臣之表。
今而启佑后人,则制行当不以己。
尧、舜、禹授受之际,曰『允执厥中』而已,此圣人理天下之常道也。
陛下相传之要,其在兹乎」?
十月,迁起居舍人,避祖讳,改太常少卿,兼侍立官。
直前奏事曰:「臣闻君子小人相为消长,众正进而后群枉消,群枉消而后国是定,国是定而后太平之基立。
自古圣明之君,广储人才,扶植善类,使阴邪小人无间可入,岂直为一时计哉!
今恶直丑正之徒,私立名字,阴阻善良。
稍相汲引者,指为朋党,稍欲立事者,目为邀功,而独以循默谨畏者为时才。
此陛下好贤之美意,所以犹未白于天下也。
愿明诏大臣,公心求才,毋惑于邪说」。
十六年正月,又言:「臣闻石虎之殁,晋朝咸谓中原可复,褚裒进营北方,蔡谟独为朝廷忧之,既而果有伐陂之困。
苻坚南牧,众心危惧,桓冲深以根本为忧,谢安夷然镇之以静,既而果有淝水之捷。
此二臣者,可谓深于谋国矣。
使吾德政修明,将相得人,足兵足食,根深本固,敌虽盛强,其若我何!
如若不然,敌虽衰微,未可喜也。
今金主已殁,士大夫之论,或谓后嗣诞逸,尝侮厥祖,谓之不武,自今以往,疆埸之事多;
或曰敌启争端,必将有衅,邻国多难,本朝之福也。
臣以为不然。
夫因敌盛衰为我喜惧,国势亦可窥矣。
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事会之来,岂有终极。
臣惧在廷之臣,勇怯不得其当,故愿以古人之精识远虑,为公朝诵言之」。
二月光宗即位,迁中书舍人
进言:「臣闻郑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以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
自古人君未有不定规模于始,而能成事功于其后也。
陛下有愿治之诚,有克勤之德,立志无虑不坚,行之无虑不力,所虑者始基或未审尔。
愿诏大臣,悉心讲画,今日天下之事,其纲要如何,其凡目如何,其施行之次第又如何,条列以上。
陛下先隐之圣心,而以其章下之侍从、台谏、天下之百执事,反复其说,裁之至当,按为国论,守而行之。
始虽太详,终不愆素,迟之五年,而明效可睹矣」。
上尝访公可为台谏者,公称叶适、吴鉴、孙逢吉、张体仁、冯震武、郑湜、刘崇之、沈清臣,此八人者,皆有学识气节,通世务,知国体,不肯阿附茍合,当今之选也。
被命使金,夙有脾疾,春夏间每作辄甚,太夫人及子弟皆忧之。
公曰:「君命至重,岂可为身谋哉」。
先是,遣使非有大故,止以卿监为之。
上初登位,故重其选。
公知金主丧服未除,必阻我使副所服金带,豫以告掌仪者,使答之曰:「此行也,告登宝位,宜以吉服将事」。
既及境,逆劳者果以为言,如公所教折之,不可,公使谓之曰:「两国通和已久,岂可因此小节伤大体乎?
必欲易带,有死而已,不敢从也」。
持之甚,金不能夺。
伴使有犯御嫌名者,公以交际不便申谕之,俟其更名,始听传衔焉。
河北,金以告登位使不应加「宝」字,屡以语相恐,官属失色。
公怡然曰:「我辈衔命而来,以义为主,头可断,君命不可辱也」。
及廷见,授以国书,金无语。
既辞,复所寓馆,俄有宣徽使李盘者传言:「信使此来,国书称『宝』字,有伤国体,回日宜奏」。
言讫亟去。
公厉声答曰:「圣人之大宝曰位,不加『宝』字,何以别至尊?
断不敢奏」。
闻者皆悚。
盖彼所遣止云报谕,而此称宝位,耻不我若,不欲深较,又不可不言,故略及之。
翼日启行,公豫戒马卒:「我与馆伴语讫,即可分马」。
及并辔而行,正色谓之曰:「此来将礼,为报皇帝登宝位,自初达名衔,以至见辞,曾不我疑。
乃于临别,忽以『宝』字为嫌,不知何物臣僚,辄发此论。
岂不知圣人之大宝曰位,凡一官一职皆可以言位,至尊岂得无别?
事理甚明,不敢归奏」。
遂分马,伴使愕然,不知所对。
人皆服公彊毅有守如此,天子深器重之,尝谓公:「旧为宫僚,非他人比。
有所欲言,毋惮启告」。
公遂上疏曰:「自古君子得志常少,小人得志常多。
臣尝疑之,深思其故。
盖君子之志在天下国家,而不在一己,行必直道,言必正论,不忤人主,则忤贵近,不忤当路,则忤时俗;
小人之志在一己,而不在天下国家,所行所言,皆取悦之道也。
用其所以取忤者,其得志鲜矣;
用其所以取悦者,其不得志亦鲜矣。
若昔明主,念君子之难进,则极所以主张而覆护之;
念小人之难退,则尽所以照临而堤防之」。
又言:「皇子嘉王春秋寖长,已踰弱冠,此乃亲近师友,进德修业,不可稍缓之时。
官属未备,止于赞读直讲二员,进见有时,未有藏修游息之益。
皇支国本,所系非轻,宜择端良忠直之士,侍燕閒,常在左右」。
又曰:「两淮、荆、襄,昔号多士
楚汉之起,一时共功,多淮、楚之人。
光武奋于南阳,二十八将,大抵出于襄、邓、宛、叶。
至今风俗劲悍,不能俯首程度,以科举进,往往隐于屠沽,伏于田野。
不录用之,其肯甘心与草木俱腐乎?
宜诏监司帅守,多为搜访,择其尤者,猝然召见,骤加褒进,必将振励奋发,而人才愈出矣」。
又曰:「人主忧勤,则臣下协心;
人主偷安,则臣下解体。
今道涂之人,皆言陛下每旦视朝,勉强听断,意不在事。
宰执奏陈,备礼应答,侍从庶僚,备礼登对。
而宫中燕游之乐,锡赉奢侈之费,已籍籍于众多之口矣。
彊雠对境,窥伺间隙,百姓嗟怨,奸回生心,此声岂可出哉?
国家财赋,无承平所入之半,而用度无节,过政、宣奢汰之日。
民力至此,其困极矣。
若复悠悠,悔将无及,惟陛下深虑之」。
绍熙元年三月,公力求去,上不许。
殿中侍御史刘光祖太府少卿,公言:「光祖天资刚介,谋身之计虽疏,报国之心甚切。
未闻他过,忽此改除,中外相传,皆所未喻。
乞俾居旧职,以昭陛下之德」。
七月,拜吏部侍郎
极言:「内降之弊,救其流,不若窒其源。
今有司虽许执奏,而干求未有明禁,则已求而复却,既却而复求,求者多则言者有时而渎,言者渎则听者有时而厌,下渎而上厌,则名器有时而轻,纪纲有时而紊矣。
仁宗皇帝有诏,约束并许执奏推劾干请之人,明正其罪。
仁宗圣德恢洪,与天同大,然于内降之弊,杜其本原如此,此陛下之家法也」。
修玉牒官
十二月,兼权刑部侍郎
二年二月,大雨震电,继以大雪,公言:「天人之道,各以类应。
天道有阴有阳,人道有邪有正。
为君子,为公朝,凡出于正者,皆阳类也;
为小人,为后宫,凡出于邪者,皆阴类也。
邪不可使胜正,阴不可使胜阳。
今阳春方动,雷始发声,而阴邪乘之,大雪继作,阳欲发而不遂,阴宜伏而反纵。
求之天道,则为阴胜阳;
验之人事,无乃邪胜正乎?
陛下讲切古道,励精为治,常使邪不得干正,阴不得胜阳,则戾气日消而圣德日起」。
奏:「仁宗尝命杨惟德等撰集《景祐乾象新书》,凡有灾异,推其所自,以类相从,记晋建兴元年十一月己巳,大雨震电,庚午大雪,后来之应,亦甚明白。
仁宗为之制序,藏诸秘阁陛下取而阅之」。
上从公言,亟索此书以进,翼日,遂诏侍从以下极言阙失。
公奏陈五事,一曰务学问,二曰肃宫禁,三曰明黜陟,四曰察左右,五曰除国讳。
「臣闻义理不先尽,则多听而易惑;
志意不先定,则守善而易移。
人主虽有自然之圣质,未有不资学问而能识治乱之原,明善恶之归,辨邪正之分者。
陛下盛德至行,天禀甚厚,而犹有宴游嗜好,便嬖声色之娱,盖未得所谓真乐者以胜之尔。
自古贤君,閒暇之时,未尝废学,讲求古今得失之理,所以杜绝淫佚匪僻之好。
陛下诚能于退朝之隙,日御经史,以蓄其德,日接贤俊,以究其义,造次不忘,精一不杂,运天下于掌中,将无难者,岂非天下之真乐哉!
虽然,此人主之利,而非左右之利也。
惟刚健力行,乃克有济。
仇士良告老之言,情态具见,可不深念乎?
臣闻钩陈九重,华盖万乘,垣直太紫,庭俨云龙,阑入则有罪,误至则伏诛,所以防未然,限中外也。
今宫庭之间,出入无度,窃弄威福,并缘为奸。
陛下用一人,则指为某人之功,去一人,则指为某人之力。
帷箔游宴,外无不传,讥谤之语,籍籍于道,岂可不求其故哉?
禦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修。
陛下虚澹泊,勤劳恭俭,谨宫闱之禁,严中外之别,政事悉谋之外庭,咨访不及于左右,则谤议不作矣。
《易》曰:『闲有家,悔亡』。
可不深念乎?
臣闻进人而不明其所以进,则开请托之门;
退人而不著其所以退,则来谗贼之口。
近者大小之臣,纷纭去国,远近疑骇,不知其罪。
宰执不敢问,台谏不敢言。
至于节钺之除,出于御前直降,虽台谏攻之而不胜,卒至于宣谕而后止。
夫人主所恃以共天下之事者,宰执也。
宰执有所不及,所恃以维持纪纲者,给舍、台谏也。
御笔处分,祖宗所无,今纷焉四出。
不由进拟,则宰执之职可废矣。
不经鸾台凤阁,何名为敕?
今而直降,则给舍之职可废矣。
陈善闭邪,献可替否者,台谏之任也。
事有未审,可以宣谕而勿言,则台谏之职可废矣。
孤立无援者,去之如卷席;
交通附丽者,攻之如拔山。
自此言路之臣,不过觇喜愠以自结,顺风旨以纳交,贤者日退,小人日进,而陛下之势孤矣。
传曰:『无善人则国从之』。
可不深念乎?
臣闻自古舆隶小臣,未有久任事而不坏其国,亦未有坏其国而不及其家与身者。
费无极、赵高、江充、息夫躬、刘隗、刁协、朱异、赵严之流,家国俱祸,覆辙可鉴。
彼其初岂故欲至此耶?
人主以情亵易亲,与之谋谟帷幄,而此曹以舆隶小智,居之不疑。
君有问焉,则曰安于泰山;
而惧君子之绳己,则尽力挤之。
君子去矣,国将危乱。
又惧其得罪且死,于是乎纩君之耳,使之无闻,此祸之所由作也。
今左右近习虽不敢挠政,而簪履微臣犹出入宫掖。
道途之语,至谓宰执之拜罢,台谏之进退,将帅之废置,章疏之可否,非其人不决。
往来之间,踪迹秘密,使人主受谤,中外切齿,亦岂门户之福哉!
昔英宗一召见王广渊、周孟阳贾黯极谏,以为示天下不广,可不深念乎?
臣闻古者帝王无所讳忌,即位之始,卿授之策,曰:庆者在堂,吊者在闾。
拂心之论,日陈于前,而天下治安。
享国长久,后世忌讳之多,无若秦、隋,而所讳之事,卒皆自蹈之。
今天下之所恃者,陛下虚怀听纳,下情得达尔。
然自一二小官以言语斥逐,而忠谠路塞,循默成风。
至于近者,求言之诏朝下,而上书之士夕斥,传之四方,谁不骇异?
祖宗崇奖忠直,惟恐不闻,草茅危言,未尝加罪。
崇宁之末,以星变求言,既而消伏,则以应诏直言之士附于党籍,而治乱自此分矣,可不深念乎?
臣愚不识忌讳,僭言乘舆,以及宫禁,抵排贵要,触冒危机,不得罪于今,必得罪于后,迫于爱君,万死不悔,惟陛下察之」。
四月,兼侍讲
三年四月,对于选德殿,论:「两淮、荆襄为国保障,而今日经理,曾无一事成就。
民兵未免于骚动,城壁未免于难守,财用未免于虚乏。
朝廷平时选置牧守,尽如内郡,按格计资,以补其阙,此固不足以得人矣。
而又禁令太苛,操切之者急,采听太轻,牵制之者众,纵得其人,亦岂能尽其用哉!
夫将委之以足食彊兵,聚民固险之事,固非茍简仓猝之所能营,十羊九牧之所能办也。
审观要害,州郡备御未周者凡几处,谨择端重练达之人,分土授民,专意绥抚。
官属能否,得自行黜陟,财赋盈亏,得自为轻重。
内之议臣,毋责其细故,外之监司,毋拘以苛法。
宽以岁月,假以权制,结以恩信,励以赏罚,三年而考民庸,五年而覈边实,则与今日不侔矣。
艺祖惩五季蕃镇之乱,尽收事权,归于朝廷,君臣分严,臂指势顺。
然所以备西北者,规模与内郡不同,所谓因事而制宜也。
为今之计,不少宽其辔勒,未见其可。
《小雅》曰:『皇皇者华废,则忠信阙矣』。
忠信既衰,禁防虽密,终不足以制变。
其人忠信,委任而责成功,蔑不济矣。
惟陛下图之」。
权兵部尚书,兼权刑部
七月,面对言:「恭惟仁宗在位四十馀年,致治固非一端,而要不出于爱惜人才一事。
人主之心,常向善人,天下之论,常与善人,公道常伸,公议常胜。
虽与当路异趣,时事背驰,势不两立者,然谅其本心,终不摈弃。
范仲淹之攻吕夷简欧阳修、尹洙、余靖之仲淹,虽皆补外,属有西事,则起仲淹帅边,馀亦收用。
仲淹参大政、靖遂列谏垣蔡襄亦牵联同升。
其后石介作《庆历圣德诗》,褒贬太切。
夏竦中以奇祸,善类几殆,而富弼赖圣主保持,迄登宰辅,执政,襄、靖俱为侍臣。
庆历清明之治,嘉祐隆平之福,皆本诸此。
今天下人才固无他虑,然或已经选用,未究所长,或因外迁,遂不复入。
陛下恢广圣心,稽参成宪,博采而亟用之,则野无遗贤,朝不乏使,而先朝致治之美可冀矣」。
是岁日长至,车驾将朝贺重华,既而中止。
公奏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节序拜亲,无有阙者。
三纲五常,所系甚大,治乱安危,于此可卜,不当以为常事而忽之。
既往之事,悔之无及,惟一二日间,起爱起敬,讲家人之礼,以寿皇之心」。
寻兼给事中
时上过宫之意未决,公与侍从合奏云:「陛下既涓日以告北宫,寿皇必引领以俟陛下。
常人于朋友且不可无信,况人主之事亲乎。
唐肃宗之事上皇也,时自夹城起居,上皇亦时至大明宫
其后少失欢心,虽四方珍异,莫不先荐,而上皇日以不怡,辟谷不食,屏荤不茹,寖以成疾。
肃宗于是负不孝之名,万世不磨。
今陛下久阙温凊,寿皇欲见不可得,万一忧思感疾,陛下将何以自解于天下哉」?
四年三月,对于清燕,又言:「中外所传,或谓陛下内有所制,不能遽出;
或云溺于酒色,不恤政事。
以臣观之,恐未为然」。
上曰:「安有是事」。
公曰:「臣固知之。
窃意宫禁间或有撄拂之事,姑以酒自遣尔」。
上颔之。
公曰:「今闾阎匹夫,处闺门,遇逆境,容有纵酒自放者。
人主宰制天下,此心当如青天白日,湛然清明,风雨雷电,晴霁之后,不停留一点,有所拂逆,便当释然」。
上确许以出。
公请上先期斋戒,饮食起居,皆当有节,庶可感动父子之情,上以为然。
八月,转对言:「吴蜀之相资,辅车唇齿之势也。
高宗、寿皇轸念全蜀,寝食不忘,宽民练兵,选将择守,惟恐一事失当。
迩来水旱频仍,民力困悴,识微之士,懔懔于是久矣。
泸南之变,几至滋蔓,赖国威灵,俄复殄灭。
吴氏世有威名,军情所附,挺没既久,恤典不加,能不怏怏?
重兵所屯,不可一日阙帅。
制司差辟,资望俱轻,何以威服万众,惟陛下深念而亟图之」。
九月,上犹未诣重华,公与侍从两省同上封事云:「近者重阳圣节,陛下既受群臣万年之觞,恭上两宫之寿,忽报前所降旨,不复施行,中外震骇,不知所自。
向来犹是寿皇圣意,今乃如此,必传旨者一时卤莽,有此差误,宜显黜之,趣驾而行,庶乎不远而复,群疑消释」。
十月,又奏:「窃闻嘉王生朝,称寿禁中,以报劬劳之德,父子欢洽,宁不动心?
上念两宫延望之意」。
又奏重华宫曰:「半年以来,车驾数遇过宫,每蒙慈眷,有旨姑免。
因循日久,遂至疑惑。
皇帝兢业过甚,怀不自安,几若严惮。
若非寿皇圣帝加意慰安,窃恐渐成间隔。
今兹会庆圣节,欲望先期谕旨,勉以必来,愈加慈爱。
皇帝仁孝素笃,必无迟回」。
十一月,公等以累请过宫,上不能用。
再求罢黜,不许,并令仍旧供职。
复奏:「臣等误蒙陛下拔擢,寘诸从列,正欲因事献忠,有所裨益,岂止为臣等爵禄之计!
若翠华未出,而彊颜就列,厥罪大矣。
伏惟圣心思宗社安危大计,俯从愚言,臣等扈从而退,便当供职」。
上意犹疑。
及会庆节,群臣拜表称贺,黄幄设而不御。
十一月,有旨同班宣引,遂奏:「陛下临御万方,以信为本。
父子之道,天性也。
陛下朔望不出,许以进香,进香不出,许以上寿,而上寿复不出,反汗如此,臣恐朝廷之令,自是不行于四方矣」。
十二月,拜兵部尚书
五年四月上将玉津园,公与侍从同奏:「陛下即位,于今六年,未尝轻事游燕。
今者日俟鸣跸,起居两宫,犹未有闻,而忽闻游幸,物论沸腾,实玷圣德
欲望车驾先过重华、慈福,然后徐为此行,亦未为晚」。
又曰:「陛下为寿皇之子,四十馀年,一无间言。
内禅以来,孝慈弥笃。
止缘初郊之后,圣躬违豫,寿皇尝至南内督过,左右之人,自此谗间遂兴。
圣怀必大有疑,而自以阙于奉亲,可以无虑。
以臣观之,陛下所疑,必无是理,而所谓无虑,则甚可忧。
何者?
寿皇与天下相忘久矣。
今大臣同心辅政,百执事奉法循理,宗室戚里,三军万姓,皆无贰志。
设有离间,将共诛之,何疑之有?
若深居不出,久亏于道,群情解体,众口谤讟。
近日通衢之中,固有持此指骂大臣,无所避忌,祸患将作,可无虑乎」?
上曰:「卿等可择一腹心之人,为朕调护寿皇」。
黄裳对曰:「父子至亲,何俟调护」。
公曰:「陛下一出,便当无事」。
上首肯。
公又于经筵讲读官言之,上曰:「朕未尝不思寿皇」。
对曰:「陛下阙定省之礼,今已数月。
虽有此心,何以见之」?
五月,寿皇不豫。
公与侍从台谏随宰执班入殿门,閤门吏以无班止之,公厉声曰:「有职事欲上殿」。
遂入。
宰执奏事毕,伏上前,公等遂升殿,上拂衣起。
宰臣引上裾,公等亟前环绕,泣曰:「寿皇疾势已危,陛下不于生前一见,后悔无及矣」。
上遂入延和殿。
众又随之,至福宁殿,上甫入门,内侍阖之,众皆恸哭而退。
越三日,公随宰执班起居,诏独引公奏事,公言:「臣前日迫切献忠,举措失礼,蒙陛下赦而不诛,然引裾亦故事也」。
上曰:「引裾无妨,何得辄入宫禁」?
对曰:「辛毗引裾以谏,不听,亦随而入。
清明之朝,乃有是事,昏乱之世,何敢尔乎!
汲黯在朝,淮南寝谋。
夫以一人之切直,奸谋遂息。
今外议纷纷如此,而在位群臣曾无一言,三军万姓必以为蒙蔽陛下,一旦发怒无礼,则祸乱之原也,此臣所以不得不谏」。
上曰:「往而见却,如何」?
公曰:「寿皇止有一子,既付以神器,惟恐见之不速,万无却理」。
上退语左右,美公之明。
五月,公复进言:「人情积忧则生疑,积疑则生疾。
古人因事致疑,如窃鈇之类,因疑致疾,如蛇影之类。
臣窃料陛下疑一旦过宫,则祸变难测。
陛下试熟思之,过宫则有祸,不过独无祸乎?
天子之势,至至危。
其安也,生杀予夺,惟意所欲,谁敢违之;
其危也,虽欲为匹夫而不可得。
陛下以为不过宫可以免祸,而不知乃所以速祸尔。
今君子见几,常有惧乱之心,小人无知,皆有幸乱之意。
陛下所行,多失人心,一旦祸生不测,谁为陛下尽力者」。
六月,寿皇疾势增剧。
公与侍从奏言:「窃闻慈皇以未见陛下,故不肯服药。
既见,必大喜,不药而自愈矣」。
上竟难之。
寿皇升遐,公劝上奔丧,许而不出。
合奏,不报。
拜遗诏于重华宫,退欲宿部,有以为不必然者,公曰:「邻里有丧,犹相与奔走,不忍即安于家,况至尊乎」!
乃皆宿部。
翼日,遂同奏云:「陛下为寿皇之子,当袒括辟踊之时,犹不肯一出以就丧位。
寿皇为天子父,乃无主丧之人。
自有天地以来,岂有此事」?
时大敛,将成服,宰执欲率百官恭请于上,公言:「此议甚善。
若不听从,则断不可成服。
须得皇帝执丧服衰,方见寿皇有子,中国有君尔」。
宰执又欲拜表请上御殿,公言:「大行皇帝创行三年之丧,虽敌人闻之,至今加敬。
当事事举行,不可使茍简之意出于臣下之请」。
凡公所言,时虽不能尽用,然公论韪之。
又上奏曰:「祖宗以来,外廷虽用易月之制,宫中实行三年之丧。
至我寿皇圣帝,久旷之典,一朝而复,垂示万世,永为成训。
而臣下之礼,未及讲求。
人主衰服于上,人臣吉服于下,识者犹以为憾。
夫衰裳不可服勤,易月之后,群臣虽权宜易服,然以红、紫为饰,无异于平时,亦太薄矣。
臣以为群臣燕居,皆当去红、紫而服素衣,则犹有哀戚之意」。
诏令台谏议之,皆称公所建请,虽未纯于古,亦足以扶持衰俗,补助名教,于是施行之。
时上自称疾眩,朝野汹汹,咸忧变故不测。
及皇上嗣位,国丧有主,而后人心始定。
六月,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公谓上初临御,宜讲其所先入,历陈持心守正等凡十事,请退朝之暇,时与大臣坐而论道,或召侍从、台谏从容论说,日轮讲官二员,便殿赐对。
上有事于明堂,公扈从斋宫,俄得气疾,遂还私第,三日而薨,九月十有四日也。
享年四十有五,积官至通议大夫,爵崇仁县食邑七百户,食实封百户
遗奏闻,辍视朝一日,赐赙以银、绢,赠资政殿学士金紫光禄大夫,仍令江西转运司措办丧葬。
遂以庆元元年九月己酉,葬公于临川县长寿乡坑之原。
娶黄氏,赠秦国夫人
继室陈氏,赠齐国夫人
子端立,朝奉郎通判福州
思,奉议郎通判潭州
愈,奉议郎、监隆兴府苗米仓,先公卒;
愚,承务郎、监镇江府丹阳县延陵镇税。
朝请郎、直宝文阁、知赣州留元刚
孙扬祖,通仕郎
嗣祖承务郎
次象,次未名。
孙女一人。
公德性宽平,不为矫激崖异之行,和气蔼如也。
而端介有守,义利之辨,明烛毫末。
事亲笃孝,周旋无违,而务在养志。
擢第而归,待其亲故加厚,欲有请于州县者,则却之。
考论古今,竟日忘倦。
或勉以偶俪诗歌之作,则曰:「吾方笃志于致君泽民事业,奚以是琐琐者为哉」。
九江守潘侯慈明以公高科,不欲烦公吏事,公曰:「食其食,怠其事,可乎」?
职所当亲,恪共不懈。
或谓天下事非才不办,公曰:「亦当先论其心,学术正而才不足,所谓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
心则不正,才虽过人,非真才也」。
平居讲贯,博取诸人,至于进退出处之大义,则心自决之。
免丧之后,迟迟其行。
既入都,未尝干进,止欲从吏部选。
尚书郑公丙力以馆学荐之,赵忠定公时为天官贰卿,语公曰:「前任既再考矣,自陈可改秩」。
公谢不敢,始登班列,荐绅归重,期以公辅京畿声望益
太学院沈君焕劲正不阿,闻风欣慕,尝称公虚己中立,以受一路之善士。
洎登禁林,直道谠言,气压群枉。
其摄事省闼也,直暂焉耳。
陈源之与内祠姜特立之趣召,皆驳奏其奸,命寝而后止。
其领宪部也,常良孙以贪墨败,念其祖安民之忠,独申救之,止窜远地。
君子以是知公之论事,悉由中出,去恶如去草,善善及子孙,皆当于人心者如此。
皇上履位之初,尊礼旧学,延登枢府,固将倚之为腹心也。
是非邪正之辨,必能历历为上陈之,上信公语,凡所升黜,允协公论,岂后来若是之纷纷者哉!
昊天不吊,人杰沦丧,国势岌岌者十有二年,然则公之存没,固安危理乱之所关也。
公之居家,严而不猛,和而不流,中外井井,悉有条理。
爵尊禄厚,而自奉甚约。
太师之薨也,诸弟犹未立,延师教之,迄于有成
又择贤士,以归其妹。
始以明堂恩官介弟默,公薨之后,复以遗恩奏勋、倅二弟,从公之治命也。
戒诸子曰:「我奋身白屋,自致于此。
受知三朝,捐糜难报,可无愧于俯仰,惟尽言无隐尔。
尔曹勉之,益谨趋向,益勤问学。
居官当廉,居家当俭,临大事当仗节死义。
以是立身,以是报国,则人皆谓我有子矣」。
平生论著有奏议若干卷,《书》、《春秋》、《孟子》讲义合若干卷,制词若干卷,《鉴古录》若干卷,杂著若干卷,《闻见录》若干卷。
开禧二年,以子升朝,加赠特进
嘉定三年,赠开府仪同三司
六年,赠少傅
八年,赠太保
公之相祀明堂也,为礼仪、顿递二使,所赐金器,可兼得之。
病革矣,家人陈列于前,公顾见之,命辞其一。
临死生之变,凝然不乱,可敬也夫。
始某尉江阴,公为常平使者,推挽于朝,遂为知己。
公薨既久,易名之请,因循至今。
诸子以知公本末,莫详于某,俾状其行,庸以求谥焉
力辞不获,敬书以授之。
谨状。